档期5月后

Even I’m hard to love(上)


味音痴父子/cp仏英仏+米菊/非国设

注意避雷!

 

 

  

Even I’m hard to love,

You still try hard to love me.

 

尽管我冥顽不灵、难以被爱,

你仍然用尽全力爱我。

 

 

 

 

上//Part One.

 

 

 

 

1.

 

 

故事开始前,请先允许我对本文的男主角稍作介绍:

我们亲爱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先生,去年夏天刚过完他的十九岁生日,目前是华盛顿大学工学院本科三年级的学生,这是他在州内能考上的最好的公立大学。他既不像大部分读者所期待的那样是个天才,也没有担任董事或是身为某个绅士俱乐部成员的父亲;他作为高中生的大部分时间花在学习、棒球、派对和社区服务上,他需要一份够格的简历,也需要很多很多朋友。像他这样的美国青少年,如果不能合群,对校园生活所带来的影响将会是致命的。很显然,他并不打心底里喜欢自己出于需要而交往的朋友们。他认为他们浅薄、幼稚、俗不可耐,当他不得不和这些同龄人聚在派对一角调侃今夜女生们的裙子或者躲进某人的卧室里抽大麻时。男生们总是自以为与众不同,而他在心里冷眼旁观。他有一副算得上出色的皮囊,非常美式的英俊面容,我是指——容易让人想起阳光下的麦穗的金色短发、像六七月晴朗天空的蓝眼睛,高高的鼻子和厚度适宜的嘴唇;他的皮肤白皙,被烈日一晒,脸颊和脖子就会透出血滴般的深红,于是他干脆趁着暑假去海滩把自己烤成了小麦色;大约十二岁那年,他鼻梁和颧骨的地方开始长雀斑,直到现在还没褪尽,这些褐色的小圆点零零散散地铺开,像一份来自青春期的俏皮的纪念品;他有着棒球击球员所特有的充满力量的手臂和漂亮的腰腹肌,既不过分突兀,也不会显得贫瘠。他因为笑容得到异性的倾心,交往过那么几个说不上有多喜欢的女朋友,每段恋情最后都无疾而终。他不抗拒恋爱,但从未想到过结婚,那种事离他很遥远,或许是因为他还年轻,又或许是因为父母失败婚姻的前车之鉴。

春假即将来临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正在阅读伊丽莎白·毕肖普的诗集:《一个寒冷的春天》。尽管女诗人描写的是佛罗里达,却在他心里激起了一阵感同身受之情。北方城市向来春迟,眼看四月就要到来,校园道路两旁的樱花树仍然光秃秃地耸立,肆无忌惮地向行人展露它们丑陋、干瘪的灰褐色枝桠。他原本打算等到至少第一朵樱花绽放再回家,但是父亲的来电让他不情愿地改变了计划。父亲在电话里说自己有件重要的事得和他商量,究竟是什么事却语焉不详。

阿尔弗雷德赶在死线之前交了教授留的作业,简单打包了书和其他行李,驱车北上,在春假第一天回到了位于华盛顿州西北角、离西雅图不远的小城的家。

小城名叫哥伦比亚。与赫赫有名的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不同,华盛顿州哥伦比亚市是美国地图上无数个同名市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这座城市濒临北太平洋,阿尔弗雷德和父亲的家就位于通往大洋的水道附近的白人社区里,每年他们都得花不少钱用来替房子防潮。这笔不菲的开销曾迫使他的父亲几次考虑搬家,最终都因为找不到更好的、他们能够承担的住宅而作罢;他们得为别的事儿攒钱,比如替阿尔弗雷德请棒球教练的酬金和他未来读大学的学费、以及用于支付给他母亲和兄弟的赡养费。好在阿尔弗雷德不反感季风时节屋子里湿漉漉的水汽,准确来说,比起这个,他对社区附近被高大冷杉和丘陵覆盖的岛屿感到满意。闲暇时,他会叫上三两个朋友去那些岛屿上徒步、露营。他也喜欢终年大雾弥漫的雪山。

阿尔弗雷德七岁那年,他的父亲向妻子坦白了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这对夫妻顺理成章地离了婚,他随父亲搬来华盛顿州,母亲则带着他的兄弟马修回了加拿大魁北克省的娘家。由于父母的关系,兄弟俩鲜少见面,他们大多数时候通过社交网络保持联系。得知马修换了母亲原本的姓氏以后,他和父亲大闹一场,把自己的姓氏也给改了。父亲冲他怒吼“你这小混球”,他不甘示弱地回呛“你自找的,老混球”,于是父亲便自知理亏地败下阵来。他明白自己狠狠地伤了父亲的心,但这就是他想要的。

阿尔弗雷德在小区的路口见到了老贝什米特,他正和一个金发男人交谈。这可是件稀罕事儿。早在十年前,贝什米特夫妇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加利福尼亚发展,这间老房子换了好几任租客,期间还被用作过“产妇月子中心”——这是阿尔弗雷德从某个华裔邻居嘴里学到的新说法(尽管对方吐出这个词组时表露出了令他无法理解的鄙夷);他时常看到挺着大肚子的中国女人住进去。阿尔弗雷德摇下车窗,探出头,正好老贝什米特也瞧见了他,他们冲彼此打了声招呼。那个男人跟着扭过头,阿尔弗雷德看见了一张成熟而富有魅力的脸;与天际暮霭的淡紫色如此相似的柔软而深沉的双眸,明显用发胶精心打理过的及肩的卷发;男人五官端正,下巴留着一圈草尖儿似的胡茬。阿尔弗雷德从没在社区里见过这个男人,他猜他兴许是个来看房、隐姓埋名的艺术家。

“喏,这就是柯克兰家的臭小子。”老贝什米特对男人打趣道。

“嘿!”阿尔弗雷德扬起拳头抗议。

老贝什米特哈哈大笑起来,男人似乎有些讶异,打量着他,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这让阿尔弗雷德感到不悦,但他没多在意。

车子熄了火,阿尔弗雷德拿起副驾座的背包往肩头一甩,又从后备箱拎出拉杆箱,出了车库一路小跑到家门口。他留意到院子里的玫瑰正在吐露花骨朵,是他不熟悉的新品种——自从他上了大学,父亲对于园艺的热情就愈发浓烈了。房子也刷了新漆,鹅黄色的,就像初春时尚未绽放的山茱萸的颜色。只有门锁和门板之间的缝隙里还留着一点不自然的锈迹。暖光从一楼的百叶窗倾泻而出。

“我回来了,爸。”阿尔弗雷德推开门,径直往餐桌走,随手把行李扔到椅子旁边。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应声从电视机前移开视线,盯着他翻找冰箱的背影,开口,“烤箱里有热好的意面和三明治。”

阿尔弗雷德“哦”了一声,去厨房端出食物,在餐桌边坐好开始享用自己的晚餐。他的父亲——我们的另一位男主角亚瑟·柯克兰先生,关掉电视,坐到了青年对面。

“最近学校怎么样?”亚瑟问。

“就那样吧。”阿尔弗雷德说。

“学业还顺利吗?”亚瑟又问。

“挺好的。”阿尔弗雷德说。

“朋友呢?”亚瑟问,“有交到新朋友吗?”

“我现在是大学三年级,不是小学三年级。”阿尔弗雷德说。

亚瑟沉默了一阵,笑着说,“也许你有别的趣事乐意和你老爸分享。”

“好吧。”阿尔弗雷德撇了撇嘴,“上周末我们数学教授结婚了。这是他第五次结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前几天还在短信里跟我说你的数学教授是个不婚主义者。”亚瑟一脸狐疑地问。

“是的。”阿尔弗雷德说,“从他每次离婚到下一次结婚的这段时间内,他总是这么宣称。”

“听上去他比谁都相信婚姻。”亚瑟说。

“不,他才不信。他有一整套严密的、充满说服力的反婚模型。”阿尔弗雷德说,“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他可真是个幸福的家伙。”亚瑟感叹道。

“噢,先别急着下结论,爸。”阿尔弗雷德哈哈笑了两声,“就在牧师问出那句‘在场是否有人反对这场婚礼’的时候,我们教授学伦理学的儿子站了起来,然后大声说,‘尊敬的阁下,我反对!尽管我坚信七情六欲使人愚蠢,但我无法对神圣的上帝说谎’。”

“别告诉我这家伙是个斯宾诺莎信徒。”亚瑟说。

“被你不幸言中。”阿尔弗雷德滑稽地说,“他原本打算像他所崇拜的大学者斯宾诺莎那样过一辈子合乎理性与德行的生活,——直到他遇见了他父亲的新女友。他们就这样在我们教授的眼皮子底下搅和到了一起。那可是他的后妈啊,我的老天!”

“然后呢?”亚瑟问,“最后是怎么收场的?”

“我们教授原谅了他的儿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新婚妻子变成了准儿媳。”阿尔弗雷德说。

“不难理解。”亚瑟评价道,“毕竟父子一场。”

阿尔弗雷德瞥了他一眼,不说话,自顾自地吃饭。原本活络的气氛像气泡一样被戳破,亚瑟显得有些尴尬。窗外夜色深沉,星星从海平面升起,照亮城市、山脉与森林。

“那么——”阿尔弗雷德开口,“你急着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儿?”

亚瑟抿了抿唇,绿眸里的目光有些犹豫。他收起搁在桌上的双手,在胸前交叠,说,“事实上,我打算再婚了,阿尔。”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操。阿尔弗雷德说,“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啊,爸。”

“我没有开玩笑。”亚瑟说。

“可是——可是,你他妈……”阿尔弗雷德语无伦次了一会,立刻冷静下来,“和男人?”

“当然。”亚瑟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阿尔弗雷德问。

“去年你生日那会儿。”亚瑟说。

“你说啥?!这才一年不到!”阿尔弗雷德大喊。

“我们很适合彼此。”亚瑟说。

“可是你之前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阿尔弗雷德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换了新男友,甚至连你那狗屁男友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而你却突然对我说,儿子,恭喜你,你就要有个新爸爸了!!”

“这太荒谬了。”他补充道。

“我知道这有点突然……”亚瑟解释。

“我不同意。”阿尔弗雷德说。

亚瑟一愣,皱起眉、语调生硬,“这是我自己的私事,阿尔。”

“那你还特意叫我回来干嘛。”阿尔弗雷德说,“反正你所谓的‘商量’不过就是通知我一声。你总是这么干。”

“阿尔……”亚瑟有点无奈,“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不可能。门儿都没有。”阿尔弗雷德说完,端起碗碟,起身去了厨房。

父子俩隔开了一小段距离,中间是半人高的吧台。

“他人真的很不错,阿尔,他是个温柔的人。而且很擅长做甜点,你最喜欢那玩意儿了,不是吗?”亚瑟冲着青年的背影劝说,“我保证你会像我一样喜欢他的。”

阿尔弗雷德蹲在地上盯着运作的洗碗机,没有搭理身后的父亲。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自己和那些锅碗瓢盆一块儿丢进去,将今晚不愉快的记忆冲洗得一干二净。他痛恨父亲的独断和傲慢,他背叛了母亲,背叛了他和马修,背叛了他们相依为命的父子生活;他根本就没他当回事;可没错,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这是他自己的私事,而他身为人子甚至没有指责父亲独断或自私的权力。嘿,冷静点,阿尔弗雷德,你的父亲把过去十多年的时光都留给了你,他甚至没能好好谈一场恋爱,现在他终于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你应该接受,应该祝福。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大度点儿。阿尔弗雷德努力说服自己,可是,可是……

他起身回到了餐桌旁,站立着,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的父亲。那双绿眸里透露出一点安慰。

“我要见他。”阿尔弗雷德说。

“什么时候?”亚瑟说。

“明天。”阿尔弗雷德说,“如果他想踏进这个家门,就得先过我这关。”

 

 

 

2.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阿尔弗雷德都不知道该如何准确描述自己的父亲。亚瑟·柯克兰。正如这个颇有英伦色彩的名字所暗示的,他是一个英格兰裔美国人。他的父亲——也就是阿尔弗雷德的祖父——将他和他的兄弟们带到了这里。最初,他们在马萨诸塞,然后是纽约、宾夕法尼亚,再然后是佛罗里达。也许这位祖父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一个温暖的、阳光充裕的地方定居生活。只有太阳能让英国人低下他们永远昂起的脑袋,让他们嘴角的笑容由高傲变为亲切。

阿尔弗雷德的童年在佛罗里达度过,直到父母离异。他对孩提时光和父亲的记忆也从此一分为二:一半是阳光灿烂的佛罗里达,一半是阴郁而寒冷的华盛顿州;一半是陪他制作船模、带他出海、为他精心挑选一只小狗作为生日礼物的年轻爸爸,虽然不善言辞,却高大、可靠,时常在眼底闪烁着兴致盎然的光,另一半则是身边这个笨拙、刻薄、固执己见的中年男人。他们互相指责、互相挑剔。他发现自己越长大,越难做到与父亲和睦共处。

对于父母离婚的原因,阿尔弗雷德是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才真正了解。他的父亲是个骗子,他意识到了这点,仿佛心脏上裂开了一个无法愈合的巨大创口。过去所有美好的时光被吞噬殆尽,犹如海市蜃楼在某个瞬间轰然倒塌。他们都被骗了,被愚弄,被当成傻子,他痛恨父亲的男友们,是他们亲手杀死了他的父亲。尽管亚瑟总是小心翼翼,但他还是能偶尔察觉到另一个男人留宿的痕迹。垃圾桶里的安全套、遗落的领带夹、忘了扔的刮胡刀,甚至一缕棕色或暗金色的头发。然后他就会和父亲大吵一架。有时他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愧疚和自责,有时他又坚信叛徒不应该得到宽恕和新生,而他就是那个惩罚者。

阿尔弗雷德凝视对面正襟危坐的亚瑟。如今,这个男人年近半百,干着一份说不上多好但还算体面的公差;茶金色的发尾夹着几绺银灰色,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他的身材呈现出一种刀削般的骨感;皮肤白得过分,那想必是阴雨或浓雾天的后遗症。他有一双森林般的绿眸,美国人相信绿眼睛能看见那些普通人见不着的传说生物。阿尔弗雷德小时候,亚瑟就偷偷告诉过他,自己和独角兽、美人鱼还有小精灵们是“好朋友”,他深信不疑,甚至傻乎乎地在同学和老师面前炫耀;后来他知道自己又被骗了,便再也不对任何人提起父亲的谎言。

他们待在一家甜品店里。店铺不大,墙壁被刷成简单的乳白色,为数不多的几张木制桌椅也是白色的。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花束,阿尔弗雷德认出了那是山茶和绣球花。金发的女招待正笑着和另一桌交谈。亚瑟为阿尔弗雷德点了一份抹茶红豆闪电泡芙。一个黑发的小个子男人出现在后厨门口,边解开围裙边朝他们走过来;亚瑟对黑发男人露出微笑,对方也笑了,然后在亚瑟身边坐下。

“泡芙还合你口味吗?”男人看着阿尔弗雷德,语气温柔地问。

阿尔弗雷德皱眉瞪着他,半天都没有回话。黑发男人不知所措地看向亚瑟。

亚瑟咳了两声,“阿尔。”

阿尔弗雷德视线回到父亲脸上。

“这是菊。本田菊。他是这家店的甜点师傅。”亚瑟说道,“拜托了,礼貌一点,好吗?”

阿尔弗雷德瞥向名叫本田菊的黑发男人,对方立刻露出了笑容。那种只有唇角微微翘起的日本人所独有的假笑。阿尔弗雷德胃里一阵翻滚,他讨厌欺骗,讨厌不真诚;他讨厌所有虚伪的、惺惺作态的东西。他讨厌这个日本男人。可是亚瑟喜欢。罪加一等。

“……笑得真叫人作呕。”阿尔弗雷德没好气地嘟囔。

“阿尔弗雷德!”亚瑟呵斥。

“算了,亚瑟。算了。”本田菊连忙打圆场,“没关系,我不在意。我和阿尔只是对彼此不够了解……”

“谁允许你这样称呼我的,本田先生?”阿尔弗雷德嗤笑,“你还没和我爸结婚呢!”

亚瑟锁紧眉头“啧”了一声,作势要扬手,被本田菊拦住了。

“是我冒昧了,琼斯。”本田菊赔着笑脸,“我向你道歉。”

“别用那副让人反胃的表情看着我。你图他什么?房子、家产还是美国绿卡?”阿尔弗雷德无视亚瑟的愠怒,一股脑地继续,“你尽管放心,无论你是为了什么,我都绝对不会接纳你。我这辈子碰上他这一个混账就够了!”

“你这小兔崽子!!”亚瑟勃然大怒。

本田菊连忙探过身子拉着他;阿尔弗雷德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起身冲出了甜点店。

 

 

 

3.

 

 

阿尔弗雷德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边看书边提心吊胆地留意外面的动静。他又搞砸了,即使在去甜点店的路上,他无数次自我告诫要理智、要大度,他还是搞砸了一切。他听到大门被推开,“嘭”得一声关上,接着响起重重的、像要把楼梯踩踏的脚步声;咚咚咚,吱呀吱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在他的房门前戛然而止;阿尔弗雷德捏紧手里的书,屏住呼吸。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门外的男人似乎叹了口气,很轻,很轻,也许是阿尔弗雷德幻听了,然后男人转身离开。确认自己逃过了一顿“教诲”之后,阿尔弗雷德长出一口气。

第二天阿尔弗雷德起了个大早,和亚瑟互道早安、一块儿吃完早饭,然后带着书和电脑出门去附近的公共图书馆改论文、讨论小组作业。他刚打开邮箱就收到了一堆来自写作指导的诚恳建议。父子俩默契地不再提起昨天那场“不欢而散”的会面。

阿尔弗雷德在图书馆待到了傍晚。一条来自马修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

马修:嘿,bro.

阿尔弗雷德:嘿。

马修:春假有什么安排?

阿尔弗雷德:我回家了。

马修:你啥时候变得这么乖了?

阿尔弗雷德:哈哈

马修:我们老爸怎么样?

阿尔弗雷德:老样子。

马修:是吗😾

马修:真希望他能早点碰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找个伴一块儿好好过日子。

阿尔弗雷德:干嘛突然说这个?

马修:你都大三了,阿尔,等你大学毕业就要开始自己的人生了。以后你没法常常陪在老爸身边,万一他生病受伤了都没人照顾。而且他很害怕孤独,得有人陪着他才行。

阿尔弗雷德:他身体棒得很。

马修:我是说万一。

阿尔弗雷德不再和马修继续这个话题。他们聊彼此的学业、实习和朋友,聊母亲和其他亲戚们。他们聊起魁北克。三月的蒙特利尔依然寒冷,时不时飘起小雪,为街道上的斜顶古老建筑铺上一层薄薄的白灰。马修说这叫孟莎顶,是法国殖民者的遗产。就在阿尔弗雷德打开谷歌,准备查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的时候,有人把一份打包好的甜甜圈放在他手边,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是本田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是我爸……”

他二话不说收拾好电脑和书就往门外走,本田菊拿起甜甜圈跟了上去。天已经半黑了,降下靛蓝色的薄幕,将整座城市笼罩。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琼斯。”本田菊说。

“我们俩没什么好谈的。”阿尔弗雷德说。

“我有美国绿卡,也有能力靠自己在这里过上体面的生活。”本田菊说,“我不希望你误会,但如果你坚持,我也愿意尊重你。我和亚瑟可以把婚期延后,或者不结婚。”

阿尔弗雷德放慢了脚步。他转身看着面前的日本男人,那双如同枯井一般平静无波的黑色眼眸也回望他。阿尔弗雷德想起马修,想起昨晚自己的懊悔,想起父亲独自坐在沙发里对着电视机发愣的寂寥身影。

“为什么?”阿尔弗雷德问,“其实你们不必在乎我怎么想,不是吗?”

“你的父亲在乎。”本田菊说,“他很在乎你,琼斯。”

“搞了半天,原来你是来替他做说客的。”阿尔弗雷德低下头,双手插在裤兜里,百无聊赖地用鞋尖踢路面的小石子。

“我只是陈述事实。”本田菊看着他,“亚瑟常常跟我提起你……”

“我和我爸的事用不着你来管。”阿尔弗雷德说。

“我很抱歉。”本田菊沉默片刻说。有路过的行人认出了他,和他笑着打招呼。他也回以礼貌性的笑,向对方颔首致意。

阿尔弗雷德盯着那个微笑,鬼使神差地问,“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吗?”

“我的车送去保养了。”本田菊说。

“你住哪?”阿尔弗雷德说,“我载你回去。”

本田菊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

阿尔弗雷德启动了汽车,往市区公园驶去,本田菊居住在公园旁边的高层公寓里。车载广播在放一首他没听过的新歌,副驾座的本田菊跟着旋律轻哼出声。车厢内暖烘烘的,冷空气附着于车窗上,凝结成经久不散的白雾,车外的城市因此变得朦胧而梦幻。

“这是什么歌?”阿尔弗雷德问。

“Hard to love(难伺候的我).”本田菊说,“是一个日本乐队的歌,主唱写给他父亲的。”

阿尔弗雷德“哦”了一声。他打开雨刷,清理前车窗的雾气,彩灯斑斓的街道显露出来。一时间车厢里只有雨刷来回摆动的声响。

“呃,我有个冒昧的问题。”阿尔弗雷德说。

“什么?”本田菊说。

“你和我爸相差多少岁?”阿尔弗雷德问,“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

“一岁。”本田菊爽快地回答了。

“所以你只比他小一岁?”阿尔弗雷德感到很不可思议。

“我比他大一岁。”本田菊说。

阿尔弗雷德目瞪口呆,又慌忙把视线挪回路况上。噢,老天。他握着方向盘感慨。本田菊笑了笑,似乎已经对这类误会习以为常。

他们很快就到了。阿尔弗雷德把车停在公寓大门前的路边,本田菊对他说了声谢谢,下了车,他没有带走那盒甜甜圈。阿尔弗雷德注意到操作台上的甜食,摇下车窗,喊住本田菊,随后也推门钻出了车厢。黑发男人回过头,接着折返到他跟前。

“怎么了?”本田菊问。

“呃,那个甜甜圈……”阿尔弗雷德开口。

“送给你的。”本田菊说,“亚瑟说你很喜欢甜食。”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说,“我……唔,我是想说,谢谢你。”

“不客气。”本田菊笑着回道。

“我不是有意针对你,我为昨天的事向你道歉,本田。对不起。”阿尔弗雷德又说。

本田菊微微挑眉,“没关系。我说了我不在意。”

“……但这不意味着我愿意接纳你。”阿尔弗雷德清了清嗓子,“我不喜欢你介入我和我爸的关系。希望你别会错意。”

“我不会夺走亚瑟对你的爱的。”本田菊安抚似地说。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阿尔弗雷德大声反驳。

“你是他的骨血,是他生命在这世上的延续。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本田菊说,“为什么不试着多了解他一点儿呢,琼斯?他比你想象的更爱你。”

阿尔弗雷德半晌没接话。日本男人的声线很轻、很柔软,带着浅浅的异乡口音。他想起年幼时母亲哼唱的歌谣和落在发顶的手,自从七岁那年就弃他而去的所有温情脉脉的东西。他固执地认为是父亲亏欠了自己,但他心里清楚并非如此;他越长大,越洞悉芸芸人世无奈而又无常的真相,越是明白很难以某一根对错的红线将万事万物衡量。可他除了责怪父亲别无他法,他时常感到受伤害,他需要一个罪魁祸首来解释自己无法轻易消解的痛苦。

而在这个夜晚,一道温柔的月光从日本男人的脸颊滚落,落进他的心里,如同涓涓细流抚平他内心深处难以名状的不安与无处宣泄的愤怒。

“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本田菊问。

阿尔弗雷德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你先保证不会笑话我。”

本田菊点了点头。

“呃,那个……日本真的有忍者吗?”阿尔弗雷德好奇地问。

本田菊眨了眨眼睛,似乎颇感意外,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连忙用手掩着嘴巴,双眸仍然笑眯眯的,大胆展示着他内心的愉悦。

“嘿,你说了不会笑话我!”阿尔弗雷德恼羞成怒。

本田菊连声道歉,强忍着笑意感叹,“やっぱり、ジョーンズ君は子供なんですね(果然,琼斯君还是个小孩子呢)。”

阿尔弗雷德听不懂日语,但他猜那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便不自觉地撅起嘴,怒气冲冲地瞪着面前年长的男人。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家吧。”本田菊笑着说,“别让你的父亲担心。”

 

 

 

4.

 

 

亚瑟在院子里鼓捣他新养的玫瑰。位于城市东南方向的雷尼尔雪山是一座休眠火山,距离它上一次喷发已经过去了一百二十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被岩浆覆盖的地表变成肥沃、厚实的土壤,孕育着品种繁多的树木、鲜花和农作物。亚瑟从佛罗里达带了一把花苗和花种,搬进新居后就着手修整庭院,和阿尔弗雷德一起亲手播下。来年春夏时节,他们的院子里开满了鲜花,阿尔弗雷德还记得父亲教自己辨认花卉的情形。他的父亲偏爱红玫瑰,他也是。

盘踞多日的云层终于散去了,阳光格外明媚。阿尔弗雷德从车库里翻找出一张矮凳,回到院子里,在亚瑟身边坐下。春光洒落,为他们镀上一层薄薄的暖金。

亚瑟瞥了青年一眼,伸出手,“给我枝剪。”

阿尔弗雷德拿起工具箱里短小的厚刃剪刀递给他。

“这是什么玫瑰?”阿尔弗雷德问。

“和音。”亚瑟说。

“新培育的品种?”阿尔弗雷德问,“我以前没听说过。”

亚瑟点点头,“是日本的新品种。”

“哦。”阿尔弗雷德猜这是本田菊送的,但他没说出口,“听名字也是。”

亚瑟轻轻哼了一声,一边减掉长虫或枯萎的枝叶,残叶掉落在他脚边,就像阴影里堆叠的斑块。

“是正红色的?”阿尔弗雷德用食指碰了碰小小的花蕾。

“是正红色的。”亚瑟说,“不过比红衣主教和卡罗拉要稍微浅一点。”

阿尔弗雷德手臂支在大腿上,撑着脸颊,看着父亲认真忙活。那些细小的、叶片经脉似的纹路出现在亚瑟脸上,并不明显,只是因为此刻的阳光过于耀眼才淡淡地浮现。但总有一天它们会变得明显。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宿命。阿尔弗雷德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幻觉,他仿佛成了父亲手中的那簇玫瑰,被修剪、被教养、被精心照料,最后被塑造成了现在的样子。但他从始至终望见的只有那双手,就像他所熟识的只是那个身为父亲的亚瑟·柯克兰。而在他来到人世之前,他的父亲尚且年轻时过着怎样的生活、爱过怎样的人、出于怎样的理由与他的母亲结合最终生下了他和他的兄弟,他竟然一概不知。或许本田菊才是对的,他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名叫“亚瑟·柯克兰”的男人。

“你爱过妈妈吗?”阿尔弗雷德问。

亚瑟的动作顿了一下,“……我以为自己能够像个合格的丈夫那样去爱她、呵护她,但我不得不承认,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是我对不住她。”

“那我和马蒂呢?”阿尔弗雷德问,“对你来说,我们并不是爱情的结晶。”

“你们是我唯一的孩子。”亚瑟看向他说。

“你很爱本田,是吗?”阿尔弗雷德问,随后又自嘲起来,“瞧我说得是什么胡话,如果你不爱他,怎么会想要和他结婚。”

“我们彼此需要。”亚瑟说,“和他呆在一起,让我觉得轻松、没有负担。”

“其他人呢?”阿尔弗雷德问。

“什么其他人?”亚瑟说。

“那些你爱过的人。”阿尔弗雷德说,“他们都是怎样的?”

“那可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亚瑟笑了一声,“你想从哪儿开始听?”

“从你的初恋开始。”阿尔弗雷德问,“可以吗?”

亚瑟停下手里的活计,盯着随风摆动的玫瑰丛出神,就像掉进了回忆里。春光斑驳的阴翳在草坪上起伏游移,不远处响起细小而清脆的鸟鸣。他突然在嘴角绽出笑容,有点儿羞怯,又有点儿不屑,就像那种典型的情窦初开之时故作矜持的少年;他问,“你真的想听吗?”

“当然。”阿尔弗雷德从没在父亲脸上见到过这种笑,“那个人长什么样儿?”

“他……”亚瑟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他漂亮得就像个小姑娘。——我必须得承认上帝给了他一副好皮囊,但我发誓我绝不会当面称赞他,哪怕半个字。”

“为什么?”阿尔弗雷德问,“因为你嫉妒?”

亚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噢,不,当然不是!”

“那你就是害怕被取笑。”阿尔弗雷德说。

“为什么我要害怕被取笑?”亚瑟反问。

“因为你居然被一个男孩给迷倒了。”阿尔弗雷德说。

“噢,上帝,”亚瑟轻蔑地笑了,“你完全搞错了,阿尔。”

“所以是为什么?”阿尔弗雷德问。

“因为我讨厌他。”亚瑟说。

“……你讨厌他?”阿尔弗雷德很困惑。

“因为那家伙简直讨人厌到了极点!”亚瑟强调。

“比如说?”阿尔弗雷德问。

“那家伙就他妈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他总是在想方设法地嘲笑我。”亚瑟恶狠狠地比划几下,“他嘲笑我的头发和眉毛,嘲笑我的身高,嘲笑我亲手做的乳酪蛋糕,他竟敢说那玩意就像是长满了霉斑、由于厨子味觉失灵而掺入了过量砂糖的硬石头块儿,那可是我爸特意托人从老家捎来的顶级蓝乳酪!”

“他可真是个实诚人。”阿尔弗雷德说。

“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亚瑟掰着指节威胁。他的表情变得鲜活、生动,绿眸光彩熠熠,仿佛一切色彩都为那段回忆、那些过往的好日子而褪去。他的父亲也曾青涩懵懂、也曾意气风发,阿尔弗雷德突然意识到,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你笑什么?”亚瑟问,“你老爸的糗事很好笑吗?”

“可这不是糗事啊。”阿尔弗雷德说,“我只是觉得,你那时肯定很喜欢他,连他的挖苦和奚落都记得这么清楚。那是多久以前,三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

“是三十五年前。”亚瑟说,恢复了平静,“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后来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阿尔弗雷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疑问咽了回去。亚瑟的目光投向远方,山脉连绵,皑皑白雪在那顶峰处闪耀,然后是茂盛的、色调冷峻的杉树林,太阳下冰雪消融的河流穿过岛屿奔向大海,河面金光闪闪;中年男人嘴角泄露出一声叹息,像某种怀念,缄默地被春风溶解。

 

 

 

5.

 

 

//这里舟船众多,

//在海水环绕的伊萨卡,旧的,新的

//我会仔细察看,替你找一条最好的出航,

//很快准备停当,驶向浩渺的大洋。*

 

//无父的城邦

 

//……父辈犹如巨大的城邦,他在城邦的阴影之下徘徊不前。……那空空荡荡的王座就像某种强有力的召唤,令他心旌荡漾,不禁对雅典娜女神的旨意感到些许不满。他终于痛恨起自己的名字来,直到港口的号子声猛地将他从臆想中击醒。好你个忒勒玛科斯啊,区区一介凡人,竟敢对神的旨意不满!

 

阿尔弗雷德停止了书写。他咬住手中的电子笔,盯着ipad上的文字琢磨、推敲。他正翘起腿,斜倚在副驾座上,趁着等人的空隙搞自己的小说创作。这个故事他构思已久,两位男主人公分别是忒勒玛科斯和他的父亲奥德修斯。与荷马的原作《奥德赛》不同,在阿尔弗雷德笔下,这对父子不再同仇敌忾、对彼此忠心耿耿。忒勒玛科斯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对权力和成就的渴望,他一边遵照雅典娜女神的旨意探听父亲的消息、与他共同对付觊觎母亲与城邦的敌人们,另一边则暗自盘算如何合法地取代自己的父亲登上城邦之主的宝座;而奥德修斯也对自己的独子疑窦丛生,充满了堤防和畏惧,他被衰老和伤痛带来的失落所笼罩,始终无法坦然接受城邦终将易主的现实,他嫉妒自己年富力强的儿子,犹如一头年迈却不甘的雄狮呜咽着向海面沉沦的太阳伏下身去。他们自私、虚伪、贪婪成性,因为血脉的牵绊而彼此利用,也彼此伤害。

这对父子也许会互相宽恕、会和好,也许不会。阿尔弗雷德还没有想好结局。

黑发的日本男人拎着一个手提袋走出了甜品店,阿尔弗雷德立刻推门跳下车、朝他招手。本田菊发现了他,左右瞧了瞧路面,穿过马路向他走来。

“你特意在这里等我?”本田菊看了眼汽车。

“没错。”阿尔弗雷德说,“唔,我有点事想找你。”

“什么事?“本田菊问。

“我打算趁假期结束前来一趟公路旅行。从华盛顿州到佛罗里达。”阿尔弗雷德说,“你有兴趣吗,本田?”

本田菊有点惊讶,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青年一会。

“这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小说。”他说,答非所问。

“《在路上》?”阿尔弗雷德问。

“也有可能是《长日将尽》。”本田菊说,“我记不清了。”

“你居然也看石黑一雄。”阿尔弗雷德惊讶地说。

“我看很多书。”本田菊说。

“那你愿意和我边走边聊吗?”阿尔弗雷德拍了拍身边的汽车。

“这太疯狂了。”本田菊说,“我还得工作。”

“偶尔疯狂一次也没什么不好。”阿尔弗雷德说。

“我和你不同。”本田菊说。

“有什么不同?”阿尔弗雷德问。

“我不年轻了,琼斯。”本田菊说。

“可是年轻人一无所有。”阿尔弗雷德耸肩。

“年轻就是一切。”本田菊说。

“如果你不愿意,就直接回答不愿意。”阿尔弗雷德说。他向来缺乏耐心,日本男人兜圈子的说话方式令他感到厌烦。

本田菊笑了起来,“除非你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我猜你不是一时兴起。”

“不,就是一时兴起。但,好吧,我爸说,他年轻时曾和朋友结伴开车从佛罗里达州横穿整个美国抵达这里,他被震撼得不轻,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森林和山脉,粗犷、简洁、黑白分明,就像整个世界的原点。从那时起他就想过将来要在这里定居。他和那个朋友本来约定大学毕业以后就这么干,可惜他们最后都失约了。”阿尔弗雷德说,“我想重走一遍他走过的路,亲眼一睹他看过的风景。”

“为什么是我?”本田菊问。

“你就完全不好奇他的过去吗?”阿尔弗雷德说,“我希望能和你一起了解他,本田。我陪他走完前半生,而你将陪他走完后半生。”

本田菊漆黑的双眸流露出些许欣喜,但很快又重归于平淡。

他想了想,问,“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阿尔弗雷德说。

“好,那就明天。”本田菊说。

 

 

 

 

 

 

 

 

 

 

 

 

tbc.

 

 

 

 

*出自《奥德赛》。

 

 

 

 

关于这个故事的一点想法:

从《瓷婚》、《告别》、《应许之地》到《无事生非》,味音痴的父子/兄弟关系一直都是故事里最重要的感情支线,这次单独作为主线挖了个坑。在我的设想中,这是一个“反奥德赛”的故事。《奥德赛》原作里,作为父亲的奥德修斯踏上归乡之路,历经重重考验,在儿子忒勒玛科斯的帮助之下夺回妻子和城邦;而在这个故事里,身为儿子的阿尔弗雷德离开亚瑟身边,和父亲的伴侣一起回溯他年轻时的道路,重返已经没有父亲存在的故乡。亚瑟和阿尔弗雷德的关系也并不像《奥德赛》一样和睦。最终父子会达成和解,这种和解是通过本田菊实现的:亚瑟让阿尔弗雷德失去“母亲”,而他无意识地“夺走”了父亲的“伴侣”,实现对亚瑟的“同态复仇”,他们通过彼此伤害来彼此原谅、接受各自的新生。弗朗西斯在这个故事中则是父亲的“完美初恋情人”,是亚瑟对“青春年华”或“身为人子的自己”的追怀。当然本田菊和弗朗西斯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至于其他更多的解读留到最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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